Mistocance.Ⅱ

=清嘉
鸽子文手,随缘爬墙。
公钟/知妙/狱审/友人枫/赛提
枫散枫天雷滚滚别来沾边儿
开放一切非商业授权不用再问



不会画画。

【百日酒鱼day003】 痛觉残留

其实经过前面两棒……我都打算溜了算了……咸鱼瑟瑟发抖
戳tag看全部百日- -+
day3是糖,真·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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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无痛症。”
扁鹊收起了药箱面无表情地对李白这样说道。
“什么意思?”
扁鹊抬起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写着什么,边写边道:“字面上的意思。”
“病症初期对于痛觉的感知淡化,即使身体受了伤,也不会感觉有多痛苦。”
李白扬了扬眉毛笑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病。”
扁鹊蹙起了眉头:“别打岔。”
“病情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演化,中期的病症,大抵是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扁鹊这回抬起了头瞪了一眼再次准备叫好的李白:“到了晚期……”
没有任何知觉,约等于行尸走肉。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李白犹豫着挠了挠脸挤出一个笑容来:“听起来……起码不会太糟……大概。”
扁鹊盯着他碧蓝色的眼睛,也沉默了很久。
“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病症,可惜,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例,而且书上,没有任何救治方法。”
李白这回也挤不出笑了,他猛的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扬了扬手道别:“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随他去吧。”

扁鹊盯着他的背影,低头在纸页上写下最后一行字,把它装进小竹筒里,又把小竹筒系在一只白鸽脚上。
“去吧。”他顺了顺鸽子洁白的羽毛,将它放在窗台上。鸽子扑扇扑扇翅膀,飞走了。

2
李白有个秘密。
他坐在树叉上,看着不远处的人。
庄周盘腿坐在那,顽劣成性的女子钟无艳难得乖顺地坐在庄周面前,听他授课论道。
也许是钟无艳的天资聪颖,当她很快便理解了庄周的话并举一反三的时候,庄周眯着眼睛笑了,很是愉悦。
他的眼睛半闭着,泄出一点点瞳仁的鎏金色,眼角微微有一丝红色,染得他整个人有一种妖冶的美。
微微有些反翘的青葱色短发,不算高挺但却精巧玲珑的鼻子,再到微微抿着的薄唇……
李白移开了眼睛。
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他喜欢庄周。
这是一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
其实他表现得很明显,明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但是他毫无自觉。

钟无艳走了,庄周便转过头来,看着繁茂的树冠。
那里垂下来一缕儿红色流苏,一看就知道,是那青莲剑仙的酒葫芦上的。
“还藏着吗,太白?”

树上的人跳下来,走向那面带笑意的贤者。
“真是,又被子休发现了呢。”
随即两人便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开玩笑,若他李白想藏,可是不会露出分毫破绽的。

3
送走了李白,庄周回身坐在藤椅上,一只麻雀儿落在他身前,啄食着石桌上放着的葵花籽。
庄周轻轻将一茶杯清水推过去,那鸟儿也不客气,直接就用那小嘴点了点水喝起来,还蹦过来,用尾羽扫过庄周葱白的手指。
庄周被逗笑了,轻轻摇了摇头,也就放任那麻雀不管了,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来打开。
那是方才信鸽送来的。

庄周有一个秘密。
他喜欢李白。
这是除了扁鹊之外,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庄周轻轻叹了口气,把那纸页放在一边。
“……无痛症……吗……”
饶是博学多闻的贤者,也并不知道这种病的解法。
他拢了拢衣袍,看一眼石桌上越聚越多的雀鸟儿,便闭上了眼睛。

不记得多久以前的一个清晨,他的小院里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不是他稷下的学生,他睁着一双碧蓝的眼,揪掉发间夹带着的树叶,见庄周推门便笑起来,张扬的笑容里带着朝阳的暖意和晨露的清新。
“早安,贤者大人。”
这是李白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贤者大人可否帮在下寻找我的身世呢?”
这是李白对他说的,第二句话。

也是那个时候,清心寡欲的贤者,才知道了书上所说的一见倾心是什么感觉。
也许,就像他初见李白那样。

4
是的。
闻名遐迩的诗剑双绝的李太白,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他一只保存着这个秘密,直到他听说有一个能解梦的贤者。

“救了我的姑娘说,她不知道为何我会浑身是伤地出现在那里。”
“她觉得我的样子有些奇怪,便给我改了造型,剪了头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全都忘了。”
庄周看着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那,哪位姑娘现今身在何处?”
李白挠了挠头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
“她……已经远嫁他乡了。”
庄周微垂下了眼睛,也是许久不开口。
“庄某会尽力的。”
李白又眯起眼睛笑起来,他道,那么就麻烦贤者大人了。
庄周用帕子擦净了手上的水痕,忽然说了一句。
“唤我子休便好。”

这般称呼,除了友人秦缓,其他人都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听李白这么叫他。

李白也是愣了愣,才笑起来,道,好的,子休。
庄周压下心底不明的小雀跃,面上依旧是如万年古井一般平淡无波。
“那么,”他正视着李白的双眼,“告诉我你的梦。”

李白的梦境,非常简单。
漫天的血色,还有远方的龙鸣。
以及一条白龙远去的背影。
庄周陷入了沉思,他的指尖一下一下地叩击着桌面。
“给我一点时间吧。”

5
仗着这一委托,李白从此常常出没于稷下,他和庄周的观念相当合拍,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有时李白来的时候,庄周就趴在院内石桌上沉睡,李白也不走,他拈起盘中的葵花籽信手喂着不知为何并不怕他的鸟雀,兴致尽了,庄周还不醒,他便也跟着庄周一道趴着,然后看着贤者的睡颜入梦。
春去冬来又一春。

庄周轻轻对李白说,抱歉。
李白的梦境太过于简单,庄周每日在梦境中流连,却也找不到别的什么。
李白也不在意似的笑笑,说没什么,找不到的过去那就当它过去了。
随后一颗蹴鞠飞来,正中李白的脑袋。
下意识地龇牙咧嘴捂脑袋的李白动作却突然停滞,好像,并不疼。
抬头对上庄周满是关切的眸子,他又笑了。
“子休很关心我吗?”
随后他看到庄周的耳根微红,转身就走。
李白保持着捂脑袋的动作,心跳却漏了一拍。

他发现了三件事。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贤者也会羞得面红。
庄周脸红的样子,甚是可爱。
以及……
李白用力捏了自己一把。
并不痛。

于是,他去找了扁鹊,得知了自己所患的病。
这或许是个坏消息吧。李白皱着张脸,把眉毛打成结。

6
这个世界在女帝的人与魔种和平共处的政策下,魔种与人类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听说远处还有一些蠢蠢欲动的魔族,随时准备侵入长城。”
庄周试着尝了一口李白带来的老酒,入口醇香。
“又是你那些朋友告诉你的?”
“毕竟我也算是半个长城守卫军队员。”李白拍着胸脯声音里满是自豪,然而庄周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又续了一杯酒,喝得面色微红。
李白盯着他的脸,抿着嘴内心纠结了一番,然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执起庄周的手来。
“贤者大人,最近李某又多了一个梦。”
庄周一杯一杯喝得微醉,鎏金色的眼里难得流露出了一丝呆滞。
“这段日子,我常做一个梦。梦里是稷下之景,然而却有一只青蝶常在我眼前萦绕。”
庄周没有回过神,李白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拉至唇边,轻轻一吻。
“子休,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庄周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的李白唇齿微张,他艰难地理解着,忽然就明白了。
李白在说的是,我心悦你。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回答,庄某亦然。

庄周又做了一个梦。
这回是他原本的记忆。
年幼的庄周捡到一只狐狸,他给饿得发昏的小狐狸喂了食,小狐狸醒来后也不走,留在他身边,很久很久。
他很喜欢那狐狸,却突然有一天,小狐狸走了。
他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走的,只记得前一夜,迷迷糊糊中有人在他床榻边上蹲下来握紧了他的手。
“待我归来,与你终老。”

待他头疼欲裂地醒来暗道不该贪杯的时候,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与李白双双躺在被中,未着片缕,坦诚相对。
腰腹的酸疼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庄周坐在床上看着熟睡中的李白。
然后他重新躺了下来,小心翼翼往李白怀里凑了凑。
鼻尖是清淡的酒香味儿,有股说不出的安心。

7
剑仙与贤者结为了伴侣。
这是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稷下。
然而庄周却告诉他们,不要让外人知晓。
钟无艳盯着面带笑意的庄周,心中愤懑难平:“可是,夫子!他什么也没干,就把你拐走了!”
庄周摇了摇头,笑:“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愿有终。”
现在的庄周,经了这一情劫,反而更具有仙人之姿了。
钟无艳撇过了脑袋,知道她没有多嘴的资格。
毕竟她也有朝思暮想的人。

钟无艳自顾自纠结完了,她扬起头,对庄周行了个礼。
“夫子,请允许我出稷下。”
庄周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钟无艳却依旧想把理由说出来,“听说那北方的魔种,已经准备集结入侵了。”
“我想去戍边。”
庄周没有拦她,若是他可以,他也会去的。
只是他要守护稷下,不得离开。
“记得归来。”
钟无艳点了点头,这一句话所包含的意思有很多,她最能明白的一点,便是。
要她一定要活下来。

钟无艳走了。
李白依旧站在庄周身边。
“怎么,作为半个守卫军,你不去吗?”庄周闲来无事便开起了李白的玩笑。
尽管他知道李白的回答会是什么。
“墨瞿前辈负伤闭关,这稷下的结界可只有你来支撑了。”李白一脸正色道,“我要留下来陪你。”
李白不愿说,他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8
“伯灵!”
李白一把拉扯过孙膑抱在怀中,孙膑原本所在的位置有巨石落下,他的预感,应验了。
魔种大军攻不破长城,便打起了稷下的心思。而墨子的负伤,更是给了他们一个进攻的机会。
一切都来的措不及防。
庄周的结界防住了大部分入侵的魔物,却有漏网之鱼溜了进来。
几名稷下的学生没有了平日里作为大姐头的钟无艳的庇护都慌乱无措,四下逃散,孙膑百般劝说,才聚集回来。
李白对他们说,不要乱,还有我,还有你们的庄贤者。
然而学生们的能力太过有限,李白一面要以青莲剑作战,一面又要护着他们撤离,神通广大的剑仙大人此刻也没了办法。

只能苦撑。

李白望向庄周所在的方向,庄周要加固结界还需要一段时间;另一边长城守卫军的支援却也没那么快能赶到。
李白咬着牙苦苦支撑着,然而一直在偷袭观望的魔物们突然有了新的动静。

那是远处一个落单的女学生。
“伯灵,照顾好同伴们。”
密集的攻击已然向女学生进攻而去,那学生被吓得腿软不敢动弹,只能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
然而并没有半分疼痛。
她睁开眼,是李白挡在她身前,他的背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石箭。
“快走吧。”
剑仙倚着剑,轻飘飘地落下这一句,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女生也不矫情,深深看他一眼便向孙膑奔去。

李白第一次觉得无痛症是一件好事。
他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微微垂下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满是鲜血。
看起来……又恶化了呢。

不过也好。

没有痛觉,李白像是被鬼魅附身一般越战越勇。
一发惊弦箭向他袭来,李白杀红了眼,也不躲避,提着剑便欲战下去。
然而有一个人挡在了他身前。
是庄周。

本该没入他胸前心脏位置的箭贯穿了庄周的胸膛,箭头停滞在李白胸前一寸的地方。
“子休!”
李白瞪大了眼睛,眼底杀意褪尽,他抱着庄周开始后撤。
“你为何要来!要知道,我可是——”
庄周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他的脸上充满了祥和的笑意。
“无痛是无痛……可你还是会死的呀……傻瓜……”
醍醐灌顶,李白的心沉静下来。
庄周在他怀中渐渐失去了呼吸,周遭的嘈杂此刻变得静寂无声。

9
李白发现他并不觉得难过。
怀中人睡得安详,他的心底里一片宁静。
他微微抬头看着远处因庄周身死结界破裂而狞笑着的魔种们,神情麻木。

为什么……不痛呢?

——给我一个答案吧,为什么?

漫天的狐火轰然爆发开来,将原本昏沉的天空染成了幽幽的紫色。
长发飘逸的狐妖轻轻放下怀中沉睡的人儿,他抬起头看着惊慌失措的魔种,掌中元魂珠妖气涌动。
“——给我一个答案。”
无数狐族怨灵自元魂珠内飘逸而出,他们与魔种厮杀着,场面如人间炼狱。

而那狐妖却轻轻在原地坐下,然后吻上了贤者紧闭的双眼。
“晚安,子休。”

没有人知道,李白是青丘之主。
连远嫁的昭君所见到的,也只是负伤而隐去了狐耳狐尾的李白。

有一个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年少贪玩的青丘少主私自逃走,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一个少年郎捡到。
狐妖一时兴起,以狐形陪伴在少年身边,然后……他爱上了这个人类少年。
于是他在一个夜里化为人形,向熟睡中的人儿许了一诺,回了青丘。
后来,青丘被龙族血洗,李白被友人白龙韩信所救,带离了青丘,被王昭君捡到,却失了记忆。
再后来,他重新见到了曾经深爱的少年,又重新爱上了他。
童话故事讲完了,故事的主角儿,也睡了。

待守卫军与韩信赶到之时,方圆几里,尸横遍野。
而李白却静静地抱着贤者,似是沉睡。

10
这是庄周的葬礼。
夹杂在送葬队中间一脸麻木的李白与旁边人们的嚎啕大哭格格不入。
还没有封棺,李白走上前去,轻轻抚着庄周的面颊。
他低声呢喃着:
“子休,是不是有些冷呢……要不要多加一件衣服啊……”
人们停下了低泣,看着面带笑意的李白心底发凉。
“真是的……连一句晚安都不和我说,就睡了呢。”
有人拉开了他,厚厚的棺盖挡住了庄周的面容,李白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

庄周已经下了葬,李白却不知所踪。
钟无艳在那棵树上找到他,他半躺在树叉上,指尖萦绕着一只蝴蝶。
“剑仙大人。”
李白淡淡回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他坐起来,问。
“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无情。”
钟无艳没有回答。

钟无艳带他走到庄周曾经生活过的院子里。
李白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
很久以前,庄周会在那张藤椅上,抚着跑进来的白兔,一下一下,动作安静而又温柔。
很久以前,庄周会在那古树下,给孙膑讲着书,他就站在远处看着,似是守候,似是陪伴。
很久以前,庄周会坐在那石桌旁,抬头看着他,鎏金色的眼里仿佛有漫天星辰,笑着说,太白,好久不见。
很久以前……
李白的手指抚过那藤椅,摸过那枯木,再停滞在石桌上,石桌冰凉的温度传到他身上,却觉得烫手。
他把手抽离开,捂在胸前。
从刚才开始,那里就在隐隐发烫,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口打着结,愈搅愈乱,然后将他束紧,几近窒息。
闷闷地疼。
“喂,无艳。”李白沉默了好久,哑着嗓子开了口。
他看着钟无艳,犹豫很久,问:“我,是不是应该哭啊……”
钟无艳没有回答,因为这时候的剑仙,半眯着眼,扬着嘴角像是在笑。
然而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

原来无痛症的解法……是经历一场,钻心之痛

原来有时候,看着一个人离去,并不会感到难过。
难过的是,他离开后才发现,自己的生活里,每一处,每一处,都有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然后才能彻底反应过来。
哦,这个人,没了呀。

“可我医好了病,失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寂静的院子里,狐妖无声大哭。

可这个问题……又该找谁去问答案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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